2013年6月,迪拜,哈利法塔东方投资集团分部。 凌晨两点半,整座大厦都黑了,只有68层的董事长办公室还亮着灯。 我坐在办公桌前,桌上摊着一堆德文和英文混杂的法律文件,旁边放着第四杯速溶咖啡,早就凉透了。 妈的,这些德国佬的合同条款写得跟裹脚布似的,又臭又长。 刚从达沃斯回来一周,就碰上了这个麻烦事。 一家德国的工程机械公司要破产清算,我们有机会以8000万美金收购它60%的股权。 这公司在欧洲有三个厂子,技术还行,就是管理层太保守,错过了中国基建热潮。 按说这买卖不错,但德国人的条件多得要命。 要保证员工就业,要承诺技术不外流,还要接受政府监管。 每一条都是坑,稍微不注意就得赔个底朝天。 我点了支烟,翻开花蕊从法兰克福发回来的调研报告。 她现在正在德国谈判,已经熬了三天三夜了。 报告写得很详细,但几个关键问题还得我拍板。 第一,员工问题。这公司有1200个工人,德国法律规定收购后至少要保留12个月。 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多花6000万欧元的人工成本。 但不裁员的话,这公司短期内很难盈利。 第二,技术限制。德国政府担心技术流失,要求核心专利五年内不能转移到亚洲。 但这些专利恰恰是我们最看重的东西。 第三,市场风险。 欧债危机还没彻底过去,万一欧洲经济再出问题,这8000万美金就打水漂了。 以前遇到这种事,我第一反应就是叫兄弟们过来商量。 王胖子虽然粗,但对欧洲那套玩法很熟;刘瘦子搞技术的,对专利价值看得准;默哥见识广,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。 可现在... 我拿起手机,看了看王胖子的号码。 现在迪拜是凌晨2点半,巴西圣保罗是下午6点半,他应该在开什么鸟会。 最近他在谈一个铁矿石项目,天天忙得跟狗似的。 又看了看刘瘦子的电话,瑞士苏黎世现在是晚上11点半,估计刚睡下。 他最近在收购一家瑞士银行的IT部门,也忙得要死。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,狠狠吸了口烟。 从没这么孤单过。 以前在金三角的时候,四个人挤在破房子里,有什么事都是围坐着商量。 王胖子会拍桌子骂娘,刘瘦子会推眼镜分析,默哥会抽着烟静静听,最后一锤定音。 那时候虽然穷得叮当响,但心里踏实,因为知道不管遇到什么鸟事,都有兄弟陪着扛。 现在呢?我坐在这豪华办公室里,面对着几千万美金的买卖,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 我走到保险柜前,输入密码打开,从里面拿出一个破旧的小木盒。 木盒的漆都掉得差不多了,但我一直当宝贝似的保存着。 打开盒子,默哥的军功章静静躺在里面。 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东西,上面刻着"为人民服务"五个字,虽然有些地方已经看不清了,但在灯光下还是闪着光。 我拿起军功章,翻来覆去地看着。 每次遇到难题,我都会把它拿出来,就像默哥还在身边似的。"默哥,"我对着军功章说道,"又碰上麻烦事了。" 当然,军功章不会说话,但我还是习惯性地继续说下去。"德国那个公司,收还是不收?8000万美金可不是小数目,万一砸手里,咱们一年白干。" 我把军功章放在桌上,看着它在台灯下的反光。"你要是还在就好了,"我叹了口气,"你总能看出我看不出的门道。'' ''记得当年对付'南佛'的时候,是你提醒我要从心理入手。'' ''还有新加坡那次,也是你说要小心'赤龙'的反扑。" 办公室里安静得要命,只有空调的嗡嗡声。 外面的迪拜已经进入深夜,大部分楼都黑了,只有几栋还亮着零星的灯。 我想起刚才看的员工资料,这德国公司有1200个工人,大部分都是技术工,平均年龄42岁。 如果我们收购了但最后还是要裁人,这些老外很难再找到工作。 他们也有老婆孩子要养,也有房贷要还。 以前我可能不会想这些,但现在不知道怎么了,总是会考虑到这些"多余"的事情。"默哥,你说咱们现在这样算成功吗?"我摸着军功章,"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" 我想起达沃斯那个老头的话:"钱能买到一切,但买不到真正的朋友。" 确实是这么回事。 现在的我可以买下任何想要的东西,可以和各国大佬平起平坐,可以一个电话调动几十亿资金。 但我买不到当年那种简单的快乐,买不到兄弟们掏心窝子的话,买不到大家的陪伴。 手机突然响了,把我吓了一跳,是花蕊从法兰克福打来的。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"天锋,还没睡啊?"花蕊的声音听起来很累,"我刚谈完,有几个问题得和你确认一下。""说吧。"我收起军功章,重新进入工作状态。"德国人又提新条件了,要求我们承诺18个月内不裁员,而且每年至少投入3000万欧元搞技术升级。""这帮孙子还真敢狮子大开口。"我皱眉,"18个月不裁员?当我们是开善堂的?""我也觉得过分,但德国政府态度很硬,他们说这是保护本国就业的底线。"花蕊叹气。"还有,工会那边也在添乱,要求工人福利不能降。" 我在办公室里走了几圈。 如果接受这些条件,这买卖的回报周期得拉长到五六年,风险太大。 但如果不干,我们就失去了进军欧洲制造业的机会。"你怎么看?"我问花蕊。"纯粹从赚钱角度看,这买卖不太合算。"花蕊说。"但从长远考虑,有了这个厂子,我们在欧洲就有了根据地。" 我点点头。 花蕊分析得有道理,但还是没解决我心里的纠结。"这样,你先稳住他们,给我一天时间想想。"我说。"行。不过天锋,你听着挺累的,早点休息。""知道了,你也是。" 挂了电话,我重新拿起默哥的军功章。"默哥,你说我该怎么办?"我问道,"换你的话,会怎么选?" 我想起默哥以前经常说的话:"小锋,做事要有良心。钱可以赚,但不能太黑心。" 如果按默哥的标准,我应该考虑那1200个德国工人的死活,应该承担点社会责任。 但商场如战场,太善良往往意味着吃亏。 我走到窗前,看着迪拜的夜景。 这座城市从沙漠里冒出来,几十年就成了国际金融中心。 靠的就是敢赌敢拼,敢打破规矩。 但成功背后,也有无数的代价。 那些盖楼的外来工,那些在金融风暴中破产的投资者,那些被淘汰的传统行业... 看着手机通讯录里几百个联系人,政府官员、商界大佬、各国合作伙伴... 但真正能说心里话的,有几个? 我把手机放下,重新拿起军功章。"默哥,如果你还在,现在会跟我说什么?"我问道。"会不会拍拍我肩膀说,'小锋,钱够花就行了,别把自己搞这么累'?" 我想起我们刚到金三角的那个晚上,他把我们几个叫到一起谈心。 他说:"兄弟们,不管以后走到哪里,都别忘了咱们为什么出来混。'' ''不是为了钱,不是为了名,而是为了那口气,为了活得有尊严。" 活得有尊严... 现在的我确实有尊严了,全世界的人都得给我面子。 但这种尊严是建立在钱和权力基础上的,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这些,还会有人鸟我吗? 我重新看着桌上的收购报告。 8000万美金,1200个工人,三个工厂...每个数字背后都是一堆人的饭碗。 算了,不想这么多了。 从纯生意角度看,这个收购还是值得的。 德国的制造技术确实牛逼,专利也有价值。 至于那些附加条件,可以谈嘛。 18个月不裁员?可以,但得要税收优惠。技术升级投资?也行,但要政府配套补贴。 工人福利保持现状?没问题,但工会得配合管理改革。 反正最终还是要赚钱的,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。 我拿起电话,又打给花蕊。"天锋?"花蕊接得很快,"想好了?""嗯,收购。"我说,"但条件得重新谈。""什么条件?""18个月不裁员可以,但要相应的税收减免。技术升级资金可以投,但要政府配套补贴。'' ''工人福利保持现状,但工会得配合我们的改革。" 花蕊在那边快速记录:"明白了,我明天就跟他们谈这些。'' ''不过天锋,你确定吗?这样一来回报周期会很长。""确定。"我说,"反正咱们也不差这点钱,就当是投资未来了。""好,我尽力争取最好的条件。" 挂了电话,我感觉心里总算踏实点了。 这个决定也许不是最赚钱的,但至少我觉得对得起良心。 我把军功章重新放回木盒里,锁进保险柜。"默哥,这次应该还行吧?"我说道。 走回办公桌,我开始收拾文件。 外面的迪拜还是灯火通明,这座不夜城永远在追逐财富和梦想。 德国那个项目,说到底还是要收购的。不过条件得重新谈,不能让他们觉得咱们好欺负。 至于那1200个工人,能保就保吧。 反正咱们也不差这点钱,就当是积德了。 我关上电脑,准备回家休息。 明天还有一堆会要开,还要处理新加坡那边的事情。 成功了,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 也许等王胖子他们回来,大家一起吃顿饭,就能找回当年的感觉了。 我最后看了一眼保险柜,关掉办公室的灯。 外面的迪拜依然繁华,但我知道,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。 比如兄弟,比如良心,比如那些永远回不去的美好时光。 ......